那青年的眉眼明显不像中原人,但似乎也不太像水西人,虽然没有寒川那种一看就让人挪不开眼的英俊,但确实是一张五官俊朗的脸。
寒川的视线扫过那青年捂着“偷袭者”嘴巴的手腕,看到了一条形状和材质都很独特的编织手链,那手链颜色猩红,在这离乱丛生的夜色里,几乎红出了光彩,不知道是如何染成。
寒川隐隐猜出了此人身份,却没有做声,而是把视线停在了那个“偷袭者”的脸上。
“赵长歌道长?你怎么在这里?”寒川努力压低了声音,“秦九呢?”
他问完这个问题,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幸而没有人看见。
赵长歌在看清寒川的那一瞬间,卸掉了浑身的紧绷,根本没有想起回答寒川的问题。
她眼神里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一言难尽,摆摆手,示意自己还可以,让捂着自己嘴的异族青年放开手。
异族青年试探着松开了手,而后用他那双深褐色的瞳仁打量了寒川一番,突然道:“我认得你——你是水西的‘雪山之子’,你叫寒川。”
寒川的目光和对方深褐色的瞳仁对上:“安南黎氏原来还有后人在世。”
异族青年没想到会被人一眼看穿身份,神色里有掩饰不住的震惊。
而赵长歌竟然比异族青年本人还震惊:“什么?!你是安南黎氏后人?——黎氏全族不是都死光了吗?”
青年闻言,露出一种介于“悲伤”和“尴尬”之间的表情,好像为自己生为黎氏却还活着感到很抱歉。
赵长歌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太没溜儿,把声音压低得不能再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听说安南现在的国王姓阮,是黎氏老国王的外甥,黎家没人了他才继位……”
青年没等她说完,忍无可忍一般地摇了摇头。
“是假的——阮文通与我黎氏无亲无故,他本为我朝丞相,曾深受我祖父的信任,可后来我祖父身体不好,阮文通借机把持朝政长达二十几年,渐渐起了不臣之心,祖父去世后,他残杀我黎氏宗亲,谋朝篡位,把消息封锁在了安南境内。”青年说着,不由苦笑,“其实你说的没错,我黎氏全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奸臣篡位,残杀宗室,这套路在历朝历代都不新鲜。
赵长歌听完这没什么新意的恩怨,只有一个疑问——这篡位的乱臣贼子在安南封锁了消息,连大孟朝中都不知道安南出了这样的变故,那……她怎么知道的?还专门把自己留下来等这个人来?她什么时候学会未卜先知了?!
比起赵长歌的疑问,寒川的疑问则犀利得多:“敢问安南王子——你为何要到水西来?”
“不敢忝称王子,在下黎承祚。”黎承祚自报家门后一拱手,似乎对寒川早有了解,面对他的问题并不遮遮掩掩,“阮文通篡位后向大孟请封,但久请不下,为求永绝后患,一直在追杀我,我在安南寸步难行,只能在忠臣的护卫下逃到大孟来,求大孟皇帝主持公道——安南是大孟属国,南平王爵是大孟皇帝钦封,阮文通以伪谤真,是为欺君。”
赵长歌听到青年这番“诉求”,顿时露出一副“你太天真”的不乐观表情:“找皇上主持公道啊……那什么,你会炼丹吗?”
黎承祚被问得一愣。
“看来是不会。”赵长歌道,“那你会修长生不老吗?就羽化飞仙在天上飘的那种?”
黎承祚面露尴尬,完全不知道赵长歌想说什么。
赵长歌:“那你会写青词吗?就用文明点的词,没事儿给老天爷写封信叨逼叨——‘老天啊,您挺好的,我最近不老好的,我缺钱缺房缺媳妇缺儿子,你这么仁慈这么牛,能不能赏我点啊?不能啊,那我下回再要。’——就这个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