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曾青听说钟既白弄了个挺大的阵仗,似乎把学校翻了半个底朝天,可是等他回到教室,钟既白只是站在他面前,情绪很稳定地问他去哪了,他说去学校书店看书,钟既白点点头说下次跟他说一声,就坐回自己的座位。
徐浩淼不在,曾青想问同学为什么,但班里面的同学对他更加躲闪,支支吾吾不是说不知道就是说不重要,只是这回瞄的不是几个鹌鹑一样缩在位置上的富家少爷,而是一脸平静的钟既白。
曾青若有所思:钟既白替他讨公道了吧?
他写完作业,趴在桌上装睡,眼睛压在胳膊上,慢慢地,竟然感受到一点湿意。
原来他死了以后,钟既白是会变回十一岁以前的钟既白的,冷冷淡淡,但会悄悄对他好,不,好像更好了,是很明显地对他好,叫他“青青”,给他买东西,替他出头……
这天晚上曾青做了一个梦,梦到他在吃苦杏仁,他第一次吃苦杏仁的时候就很喜欢,第一次喝美式咖啡也很喜欢,他喜欢苦的辣的,这种不被钟既白喜欢的味觉,似乎更让他着迷。
可是钟既白喜欢甜的东西,所以他也说自己喜欢甜食,就像懂事的孩子不会索取橱窗里的玩具一样,他一个不受喜爱的养子,从来极少展露自己的喜好,反正也不会有人在乎他究竟喜欢什么。
然而在这个梦里面,他指指盘中的苦杏仁,很高兴地对钟既白说:“我喜欢吃这个!”
“以后我剥给你吃!”
这个声音,是路鸣珂。
醒来的时候,曾青忍不住笑了,他在床上抱着被子翻滚几下,最后把脸埋在枕头里,说:“我就是喜欢苦杏仁。”
也不知在对谁在说话。
平城的春天多蚊虫,第二天曾青收到了两样东西,风油精和抗炎乳膏,他纳闷地看钟既白,钟既白则垂眸看他胳膊弯,淡声道:“你一直都很招蚊子,春天要多注意点。”
他反过手臂一看,原来是昨天在操场给蚊虫咬了几个包,几个红点缀在白皙的皮肤上,极为明显。
“哦……谢谢啦!”他把东西收下,说完就想走。
钟既白却骤然攥他手腕。
曾青默了默,回身笑道:“钟既白你这两天好奇怪啊,有什么话就说,婆婆妈妈的做什么?”
说什么?
钟既白对上他明亮清澈的眼睛,嘴里愈发苦涩。
他想说,从前都是我错了,对你冷淡是希望你在乎我多一点,对你凶是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我喜欢你,很喜欢,所以你能不能,能不能也继续喜欢我……他还想说,我会对你很好很好,一辈子对你好,你能不能不要和路鸣珂徐浩淼搅在一起,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只看我一个人……
重生前他总是做梦跟曾青说那些对他好的誓言,可是重生后他完全说不出口,上辈子,他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嫉妒和占有欲,把曾青推向了死路,他根本没资格要求曾青拒绝别人的好。
钟既白的心在油锅里翻来覆去地煎炸,脑中百转千回,实际只划过一刹,他咽下诸多苦楚,干涩道:“青青,你可以叫我哥哥吗?”
这语气低沉中似带着一丝哀求,曾青恍惚一瞬,几乎要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他做过很多个叫钟既白哥哥的梦,现实里却一次都没敢叫出来,他如何配得上叫这个人一声哥哥?最重要的是……他已经,不想要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