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个人，寸头，皮肤黑黑的，个子不算太高，一米七左右，长的特壮实。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提着包小青菜。
看见这个人的时候，我猛然间呆住了。
郭浩，当初就是这个逼骑着电动车带我回家，结果说要表演单手飞车，最后差点没把我摔死。我这条小命，险些栽在这个傻逼手里面。
我在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两个人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全程都在沉默。对视一会儿，我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从小玩到大的铁哥们儿，真心没有一点恨意。
他走过来，一把将我抱住，使劲儿拍了拍我的后背，语气有些辛酸：“人没事就好，你要躺手术台上醒不过来了，那我得内疚一辈子。”
相隔半年再见，郭浩成熟了不少，那一头非主流的黄毛全剪短了，穿着各种也都换了回来。我们的额头贴在一起，他沉声给我说：“你爸妈在我家，先回去，回去了再说。”
浩子把我放开，嘴角带着一抹笑容，看着很开心。
我犹豫了下，问他：“你怎么找过来了？”
浩子给我和旭哥递了支烟，自己跟着叼起一支，淡淡的说道：“刚才我过去村口买菜，刚好今天附近有人议论你，说你回来了。那会儿就知道你肯定会回家去，到时候看见你爸妈不在，按照你的脾气谁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所以忙着跑过来了。刚过来，就看见你用刀子抵在人家脖子上，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没变。”
说着，他的语气有些无奈：“本来你家出了事，我想打电话给你来着，但是你的号码换了，我也找不到。而且你爸妈连电话都不会玩，就别提其他的了。你进城看病后，就跟消失了一样，渺无音讯。”
“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很大程度在于我，以前年少轻狂不懂事，瞎几把乱搞。差点害了你一家，你爸妈把房子卖掉以后，眼瞅着他们没有去处，我就把他们接回家了。也算是我对你的一些弥补，阿城，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笑着说：“就算死了，那也该我的，怨不得谁。你先站住，我问你一些事，说清楚了，咱们在回家。你也知道我爸妈的性格，他们属于那种被欺负也不吭声的，我要是过去问了，你信不信，他们肯定一个字都不给我说。”
浩子点点头，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卷起裤脚，组织了下语言对我说：“就从你去城里看病之后开始说吧。那会儿大家伙看你是真不行了，医院好几次下了病危通知书，你爸妈不敢签，一直站在走廊上哭。但是没办法，医院就那尿性，你不给签，人家就不帮你手术。”
“后来没办法签了，又是一笔天价手术费，胸腔内出血，要开刀子的。为了筹钱，你爸妈连夜到处跑，能借不能借的都借了。最后逼得没办法，只能给人家跪下借钱了。你知道你花了多少钱不？不用想也知道，你爸妈肯定骗你，只会往少里说。”
我眯起眼睛，问他多少？
浩子笑了笑：“六十多万，只多不少，这些还只是我所知道的，还有那些不知道的费用。你有没有想过，你家为什么一夜间，能凑出六十多万的钱？就算把房子卖了也不够啊，是因为你爸瞒着所有人，去找人借高利贷了，借了三十多万。”
“这么给你算吧，八个点的利息，你借一百块钱，每天就有八块的水钱，而且还要一直打着水钱走，哪天要是停了，那么人家就该上门讨债了。一千就是八十，一万就是八百，十万就是八千。你自己琢磨琢磨，三十万，每天多少的水钱？”
“整整两万四，还不连上本金。这种雪球，别说老百姓了，一般的中产家庭都滚不起。一个月差不多八万的利息，你根本不知道你父母这段时间是怎么挺过来的？”
“你进城没多久，水钱断了，人家也跟着上门来讨债。起初，那伙人也没说什么，就隔三差五的过来，要么继续打着水钱走，每天两万四，人家不管你是怎么弄那些钱的。你要能打，就可以放着你。你要是没有能力了，就还本金，三十万，当天还清。”
“你家的情况，帮你治病以后，又加上三十万的高利贷，足够把人逼死了。期间你妈喝药自杀过，但是后来发现的早，拉倒医院里面用肥皂水洗胃了，住了半个多月的医院，是我背着我爸妈那边，偷偷拿着存折去银行里面，取钱垫付的。”
“你妈住院那会儿，那群畜生天天过来找麻烦，各种威胁，还不让你妈打针，把她的针管拔了。最后还是报警了，人家警察过来，那伙人才消停了几天。可警察也不能天天看着你不是？”
“最后时间拖久了，那群畜生越发变得丧心病狂，晚上往你家门口泼粪，送花圈。还有你家养的鸡鸭什么的都毒死了，还记得那条斗牛犬不？你小时候生日，你爸送给你的礼物，养了十多年了，不光跟你，跟我也有感情了。”
我不由得想起刚才家门口那个被拆掉的狗窝。
一股子怒火冲霄而起，我紧紧攥着拳头，整个人的呼吸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