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南麓,汉水渡口。
此时和蓟城一样,也挂着一弯寒月。
听着汤汤的水声,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坐上舟船,沿着汉水南下,去往无数个陌生的地方,萧棠儿下意识回过头,望向了寒月。
自从离开长安后,她已经弄不清哪里才是家了。
父亲萧何独居在长安,大哥萧禄在临淄,二哥萧延和曾经的女飞贼桃六娘浪迹天涯。人常说亲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就亲人的居所来说,萧棠儿的家至少有三个。可是,这三个家,她一个也回不去。
还有远在蓟城的卢弃……
有卢弃的地方,算是自己的家吗?萧棠儿的脸忽然红了。
那天她和淳于意在蓟城外,与卢弃等人分开后,没敢进入正在开战的代地。而是在赵国境内,尽可能的隐藏行迹,边行医边往南走,进入三河地区的河内、河南,最后因为要医治一位猎户走入秦岭深处,滞留多日。等到走出秦岭,他们又在弘农郡行医,直至今日。
淳于意以为南方瘴气重,百姓饱受其害,打算南下研究应对瘴气的方子,便趁夜晚行人稀少,带着萧棠儿来到了这处渡口。
萧棠儿已经跟着淳于意做了好些日子游医,早就适应了和无数人从陌生到熟悉,又相互告别。可是,今天她却异常感伤。
“徒儿,你这是想家了?”
淳于意扶了扶肩头的包袱,打量着萧棠儿问。
“没有。”萧棠儿摇摇头,强行收回了视线。然而,就在这一刻,她猝不及防地看到,天边的寒月似乎变成了卢弃的白晰面容。
“既然不想家,那就把心放宽,咱们上了船,在汉水上行出几里,风光就与北地大不相同了。”淳于意望着在夜色中涌动的江水,笑着说:“而且你发现没有,从咱们走出秦岭后,看到的风光,就已经是南方的了,只是这弘农郡处于南北交界处,不太明显而已。”
淳于意自然看得出萧棠儿的情绪很低落。可他又非常清楚萧棠儿为了躲避吕产纠缠,被迫东躲西藏的无奈。只好将萧棠儿的注意力往南方的风物上引,让她对去往南方充满期待,从而冲淡心中的感伤。
“是啊,我听说江南人说话跟我们北方人的腔调都不同,他们的生活习惯也很新奇,而且南方鱼多,咱们很快就能吃到许多想都没想过的鱼了吧……”萧棠儿叽叽喳喳说了起来。其实,她的脑海中不断浮起卢弃的影子,心中一再酸楚。她的脸上之所以突然没了感伤,主要是她不想让淳于意为她担心。如今她唯一的亲人就是淳于意了。
“卢弃啊,卢弃,蓟城一别,我们此生还能再见吗?”
登上舟船时,萧棠儿不经意间又望了一眼寒月。
燕国,蓟城。
卢弃望着同一弯寒月看了许久,终于收回了视线。
“事情过了这么久,吕产还有继续纠缠棠儿的心思吗?”
卢弃眉头微皱,暗暗地想:“如果他放弃了,棠儿岂不是自由了,到时候不管千里万里,我都去找她,把她寻回来……”
“站住!你们是何人?”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呼喝,卢弃心中一惊,这才发现他们三人已经走到了城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