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么?那其他剧种呢?”郭康问:“难道是因为都不行,所以罗马戏剧才一直没有希腊戏剧出名么?”
“其他戏剧的话……”李玄英逐个给他列举起来:“首先,是上层。相比于希腊人,罗马上层的文化水平确实不行。”
“引进希腊戏剧体系的时候,罗马人也学了各类剧种。但元老们没什么文化,只会让人制作各种强行给自己祖上歌功颂德的剧目。这种剧里,因为主要角色都是穿紫袍的显贵,所以也被俗称为‘紫袍剧’。”
“这种戏剧有什么代表么?”郭康问。
“没有什么出名的。”李玄英摇头道:“紫袍剧的水平普遍很糟糕。很多剧本都吹的太尴尬,罗马人自己都看不下去,所以几乎都失传了。”
“好吧……”郭康感觉这个解释也行:“那其他的呢?”
“民间流行过一些笑剧和摹拟剧,但有水平的也不多。罗马人热衷的这些戏剧,基本都是描述家长里短,讲述一些互相欺诈、互相打官司,以及夫妻互相不忠、彼此争执之类的话题。虽然当时很流行,但普遍没什么营养,所以后世也不出名。”
“这些民间俗事也不是不能写吧。”郭康提出:“如果能写好世俗小人物的故事和心态,其实也是不错的。”
“可能是真的不擅长吧。你看,最简单的情感戏,就是爱情戏。但罗马人就写不出希腊人那个味道。”李玄英举例道:“希腊人似乎情感更激烈,他们能写出那种刻骨铭心的醇厚爱情。不管结局是团圆还是悲剧,都能给人很强的震撼。但罗马人……”
他挠挠头:“剧作家泰伦提乌斯曾经引进和改编希腊戏剧。其中一些爱情剧里,角色在被爱情折磨的时候,会选择自杀。但他发现,罗马观众不能理解这种行为。”
“罗马人眼中,自杀是一件极其壮烈的事情,有着非常丰富的意义。所以,他们觉得,因为爱情就神魂颠倒、要死要活,是过于矫情的表现,并不能取得观众的理解和情感共鸣。最后,泰伦提乌斯只好把相关的情节都直接删改掉。”
“当然,我估计这和剧作家自己水平有限也有关系。泰伦提乌斯是当时的剧作家里,成就最高的一位了,甚至罕有地得到过奖赏。但他的笔力依然不太行,和相近时代的希腊剧作家比,也就是半个喜剧作家米南德的水平。”
“另外,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凯撒对他作品的评价。”他又特意补充道。
“那罗马人到底喜欢什么?”郭康追问。
“大概是喜欢热闹吧。”李玄英说:“古罗马高层对戏剧的定位,一开始就是休闲和娱乐。最早的喜剧,还是第一次布匿战争之后,为了安抚疲惫的公民,专门请了南部大希腊地区的剧团来表演的。往后,让公民看戏娱乐,就成了惯例。连咱们现在这个剧场,都是一样的思路。”
“而且,希腊戏剧是给公民看的,看戏被当做一种培养人的方式,甚至给去看戏的人发放专门的津贴。但罗马的公民,比希腊城邦公民数量多得多,平均的社会地位和财产水平却远不如他们,文化水平更是赶不上。”
“这种情况下,元首和贵族们都在试图用豪华的演出拉拢民众,同时渲染盛世景象,表现自己的慷慨。民众也仅仅是借此图一乐,不会去思考哲学之类的问题。”
“另外,古罗马上层虽然一直在利用戏剧,但也在坚持对从事这个行业的人进行打压。剧作家的社会地位并不高,演员干脆就是奴隶和被释奴为主。”
“他们也搞优伶入贱籍?”郭康好奇地问。
“应该就是类似这种措施。”李玄英点点头:“当时的法律规定,除了少数例外,自由民不能参演戏剧,否则会被剥夺一部分政治权力。”
“到帝国时代,妇女也可以参加喜剧演出了。这倒不是因为罗马妇女地位比希腊人高,而是因为演员地位实在太低。尤其是喜剧演员,已经低到和妇女一个水平,没有必要再进行限制了。”
“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清楚。不过这样的环境,写不出有水平的作品也是正常的。”
“而且随着时代发展,剧作家侧重的方向也不一样了。帝国越来越繁荣,剧院和戏剧表演越来越多,对剧本更多的是量上的要求。”
“到四世纪的时候,罗马每年365天,有175天要进行戏剧表演。对于作家和剧团来说,上演足够多的新奇剧目,来吸引观众的注意力,才是最重要的。这一时期,很多城市依然繁华,但戏剧的艺术水平却越来越低下,也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代表作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