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面这种东西,人只有在有的时候才会念着。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谁还会顾念他人的体面?”方紫岚面上是明显的不认同,“要我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凡事不能做得太绝了。”
诸葛钰叹气道:“陛下的心意,由不得你我。”
“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陛下的旨意下来了再说。”方紫岚摆了摆手,换了一副轻松神态,话锋一转道:“说起来今年劳阿钰陪我来西境,竟是错过了中秋,实在是抱歉得很。”她话虽如此说,脸上却毫无愧疚之色。
诸葛钰笑得清浅,“我倒是还吃了月饼,岚姐姐昏迷不醒,才是真的错过了中秋。之前我给阿宛姑娘送月饼的时候,阿宛姑娘还说岚姐姐与中秋没什么缘分……”
他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看着方紫岚的神色中多了一丝不忍。
方紫岚却没什么反应地点了点头,“是没什么缘分,连着两年都没过了。话说去年我离京前托阿钰你帮我上香,你是不是把这事忘了?我就觉得今年伤病缠身,想来是得罪了哪位神仙……”
她兴师问罪的话说得并没有什么气势,更像是平日闲叙的调笑。
诸葛钰面上挂着笑,“岚姐姐的嘱托,我自是记得的。只不过,具体求些什么岚姐姐并未吩咐,我也只能随心来请愿。”
“那阿钰帮我请了什么愿?”方紫岚好奇追问,诸葛钰笑得神秘,“说出来可就不灵了。”
“算了,想来阿钰有匪君子,总不至于请些奇怪的愿。”方紫岚一边说着作罢,一边又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该不会是海清河晏天下太平吧?”
诸葛钰的笑容明显僵了一瞬,方紫岚轻笑出声,“还真是这个?阿钰果真是家国比天大的人。盛世固然是好,然而我这种征战沙场的人,若是盛世便是封剑藏鞘,没什么出头之日了。”
诸葛钰敛了笑,神情严肃不似平常,“世人都图安乐,岚姐姐却想天下大乱吗?”
“我也乐得安逸。只不过闲适久了,人的斗志也就被磨得差不多了。”方紫岚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论盛世还是乱世,人活着就得绷着一根弦。若是有朝一日,弦断了,人也就完了。”
“岚姐姐此言不错。”诸葛钰轻轻点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是平静无波一潭死水的日子,也没什么意思。”
方紫岚走了过去,扫了一眼上官敏身上捆得严严实实的绳索,丝毫没有为他松绑的意思,半晌才叹道:“我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师父,我错了……”上官敏认错极快,方紫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上官敏,你这回错在哪了?”
“我不该欺骗你。”上官敏咬了咬嘴唇,换了称呼,“抱歉,方大人。”
方紫岚没有想到他竟这般坦率,神情复杂道:“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对吗?”
“是。”上官敏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和盘托出,“之前在北境之时,我无意间在你的书房之中发现了梅枝图样,然而我刚看一眼就被路过的阿宛姑娘拽了出来,我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便知这个图样不简单。而且……”
他顿了一顿,垂眸道:“当年北原七狼死后,我父亲上官敬心中存疑,便追查了下去。那时我年纪虽小但也有印象,其中一条线索便是这个图样,父亲辗转通过江湖人打听到这个图样的主人——天下第一的紫秀。”
方紫岚眸光深邃,“所以,你在北境之时便知道我是紫秀?”
“是。”上官敏抬起头,直视她道:“我还知道,你说的那个杀手朋友,就是你自己。你用一桩莫须有的陈年旧案,冤死了我父亲,害了上官氏一族。”
“我说的话虽有一半假,但还有一半真。”方紫岚神情平静,“你父亲为了你母亲,确实通了敌,那封信是真的,并非我冤枉他。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漠北,那有半块残碑,下面掩埋的成堆枯骨,便是被你父亲用于交易的大京人。”
“你怎么会知道?”上官敏追问了一句,方紫岚避开了他的眼神,“因为我曾亲眼所见,她们如何惨死,又是如何被抛尸于黄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