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都城丝毫没有受到边疆战况的影响,它依旧充斥着盲目的繁荣昌盛和纸醉金迷的欢愉,将一派欣欣向荣之景氤氲成令人迷醉的海市蜃楼。
城门打开,热烈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无论老少年幼,都举着双手高呼着苏执琅的名字。这个年少成名,容貌俊美出众的长安第一公子,哪怕偶尔上扬一下嘴角,也能惹得人群中的少女热情地将手中的鲜花与瓜果投掷过去,引来周围更大的雀跃声。
队伍缓慢地行进着,一度因为民众的欢呼而中途停滞,原本能够一个时辰走完的长安主街道,居然延长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最后是苏执琅命巡防营增派人马强制开了路,才顺利到达了宫门口外。
苏执琅刚跃下马,就已有人伏在地上弓着腰身等着他踩踏上去。他看着那具瘦弱的身躯,脚在空中晃过一轮优美的弧度,最终直接略过人垫跳了下来,一旁等待已久的宦官见状刚要出声斥责,被苏执琅及时拦下。
“无碍,她是我的护卫。”
苏执琅瞥了一眼花棹,见她低头迅速整理了一下特意准备用来觐见的衣袍,又将所要上呈的战况文书捧在手中,便低声提醒:“赶紧跟上。”
正殿外的玄色石砖错落地铺就了一地,延伸至朱瓦红墙下的金銮殿下,衔接的白玉阶梯拾级而上,目之所及皆是金碧辉煌,穷奢极侈。
“陛下!臣要伸冤啊!臣绝无叛国之心!臣是被人诬陷——”
凄凉的颤音从殿上传来,那个曾经深受晋帝青眼的左相李阙,头发散乱,高举双手,不停地跪地磕头呼喊,鲜红的血迹新陈交错地印染在地板上,砰砰作响地使得地面上都裂出了凹陷的痕迹。
“怎么个诬陷法?”晋帝久病体虚,正半躺在扶手椅上喘着粗气,眯着眼睛问道。
“臣自领命前往主理竞州战乱以来,一直兢兢业业,无时不刻不想方设法在谈判上为晋国谋利。没想到在谈判过程中,曹家长子曹瞻从中作梗,竟联合郑国六皇子刘运,意图改变谈判结果,互为牟利。若非臣及时发现,从中阻挠,并告之于小苏大人,恐怕这竞州的边疆关口早已被虎视眈眈的魏国铁骑攻破!”
“一派胡言乱语!”
曹平老将军听罢立马指着李阙大骂道:“曹家上下忠心耿耿,怎么会做这种卑劣之事!瞻儿已死,你便开始胡言乱语构陷之词,随意泼洒脏水!若我曹家真有不轨之心,何必在国难将至之时,让我年仅十六岁的幺女曹眉妩主动请缨去前线浴血奋战?而你李阙可是躲在后面主和的孬种!”
“曹将军,此言差矣。”李阙跪在地上,神色平静地辩解道:“此战役虽然在小苏大人带领下赢得了微弱的胜利,可谁都清楚,此战代价巨大,物资耗损严重,眼下秋收已过,凛冬来临,原本是能粮食自给自足遍及惠利于整个竞郡的竞郡,却因战乱,如今不得不面临即将大饥的境地,还要别处地区支援,两相对比,可不是一句孬种就能盖棺定论的。”
“再者。”李阙眼皮上的皱纹揉成一褶,手囤在袖子里,慢吞吞道:“当初曹将军向太子请战,太子年少,被曹将军三言两语蛊惑,不顾其他大臣主和的意愿,就下令让曹家军出兵降敌,未曾料到曹家军许是长久未战,兵力懒散生疏,一连败了几场,竟差点把竞州的北部给拱手让给郑军——”
曹平立马反驳道:“李大人,你可不要光说暂时之况。后来,可是我幺女曹眉妩痛定思痛,反败为胜,彻底让郑国服帖投降!当初的议和会议可是你亲自主理的,你难道会不知?”
“正是因为知道,我才敢质疑你曹平。”李阙撩起了眼皮,整理了衣襟,对着晋帝道:“我主管工部军事,其他人不敢说,可我敢问。敢问一句,为什么后来曹家军就赢了呢?将领还是那个将领,兵都少了一半,后来怎么就只赢了不输了呢?”
曹平被激得满脸通红,怒声反问道:“按照李大人的说法,这仗是不能打赢的了?”
“非也。”李阙眼中暗藏精光:“本来兵力足的时候打不赢,后来都没兵了,却打赢了,这其中的蹊跷便是在下不懂的地方了。”
他若有所思地一笑,对着众人徐徐道:“还是说,曹将军认为,以少胜多,更能体现我大晋国之风范,在与郑国和谈上,也能占取更多的曹家利益呢?”
此话一出,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
李阙这话是在暗指曹家军一开始失败是故意,后来险胜也是刻意彰显曹家的重要地位。更甚者,在指责曹家为赢此战役,甚至不惜和郑国勾结,以表面上的胜利换取在和谈中,暗中给郑国不少的利益。
“李!阙!”曹平闻言便双目通红,大声吼道:“和谈是你主理的,难道你会不清楚?!瞻儿若不是受了你的所谓的点拨,怎么会鬼迷心窍地在对郑军步步忍让——”
“曹将军,无故攀咬,可是大罪——”李阙忽然神色一动,低声笑道:“和谈内容皆有记载,白纸黑字,你也赖不到别人的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