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萍真托人去查问此事,媒体都是归宣传口管的,她找的是市委宣传部的一个小领导,自然马到成功,但不管是电视台还是报社,答案都是一致的,这是一起他们广告部人员从业几十年都没见过的奇葩事,电话委托,网上转账,连合同的甲方都是虚拟的,反正是真金白银进账,电视台和报社也就接了这个活儿。
打广告的人只留下一个邮箱地址,说如果有人去电询问,就把邮箱给他们,这是为了屏蔽好事者设立的护城河,这两行字就像是密码,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没必要给予解释。
杨萍将邮箱地址给了杨启航,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不给,妹妹也会通过别的
途径得到,还不如实诚一点,以免引发怀疑,杨启航试着写了一封邮件过去,但出于谨慎,没有提及任何敏感名字,而是假借记者身份询问对方的诉求,邮件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这么问当然得不到回音,大家都低估了好事者的数量,前前后后几十个无聊人士打电话给报社电视台要到邮箱地址,各种打听各种刨根问底,没一个靠谱的,他也懒得回复。
2017年的春节在一月底,寒假放的早,傅平安准备回淮门了,如果不是出了喜当爹这一码事,这个年本来会过的很开心,因为谷清华要和自己确定关系了,丁克不婚族,并不代表随便乱来,伴侣是固定的,长期的,得到家人和朋友认同的,所以谷清华要去淮门,他也要去一趟南京,先互相见一下家中长辈,然后约个时间双方老人也坐在一起吃顿饭。
不知不觉,赵小辉在近江读了一年书了,再过几个月就要面临中考大关,他的父母不在,傅平安就长兄如父了一把,从生活到学习全管着,以他现在的能力,其实完全可以帮小辉安排好一切,甚至连高中阶段都可以省略,直接转星马台国籍,以外籍学生的身份上江大国际学院就是,但他不想投机取巧,因为他这辈子就没钻过规则的漏洞,全是一刀一枪自己硬拼出来的。
傅平安买了高铁票,正准备带着赵小辉一起乘车,人都到高铁站了,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北京紧急召唤,他只能嘱咐小辉自己坐车回去,然后跟着高铁站工作人员上了站台,最近一班去往北京的高铁临时停靠在近江站,车站人员将傅平安交给列车长,列车长又把傅平安安排在餐车,就这样在傍晚赶到北京。
抵达北京南站后,有车在月台上接,正值北京交通晚高峰时期,这辆军牌轿车开启爆闪,一路疾行,直奔中南海,原来是中央领导就东南亚局势要找专家咨询,有关部门推了一个叫戴金波的教授上去,只会夸夸其谈,没一句干货,搞得上面很不满意,是领导人想起傅平安上次做的报告,主动提到这个年轻人的名字,有关方面才临时将傅平安从近江调来。
还是上次那位副国级领导,领导平易近人,笑容和蔼,傅平安虽然年轻,但出入宫禁这种事见得多了,内心毫无波澜,只是郑杰夫提出的问题并不在星马台,而在中南半岛,在泰国,在克拉运河,这下把他搞懵了,幸亏他本科学的是国际政治,研究生又学的是东南亚史,短暂的慌乱后迅速进入了状态,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傅平安知道克拉运河的概念,马来半岛北部最狭窄处的克拉地峡,被认为可以挖掘连通印度洋和太平洋的运河,以取代或分担马六甲海峡的功能,克拉运河的概念早在十九世纪就被英国人提出来的,时至今日也没变成现实,这里肯定有内在深刻的原因。
对克拉运河最感兴趣的不是泰国人,而是中国人,克拉运河虽然只比马六甲海峡在距离上缩短航程1200公里,但在战略意义上非同凡响,中国的石油运输路线就不必受马六甲海峡的钳制,郑杰夫是负责能源安全这一块的,克拉运河就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
傅平安慎重起来,感觉像是上了太和殿进行殿试的进士,他没有考虑郑杰夫的好恶,这是国家大事,不是拿来拍马屁的,马虎不得。
从技术因素考量的话,傅平安没什么发言权,他不是这个专业的,从环保因素考量也是一样,但这两样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经济和政治,来得突然,傅平安完全没做功课,他无法说出克拉运河建成后的经济效益能给泰国带来多少GDP的发展,也无法预测马六甲海峡沿岸国家的反制手段,他只能从自己最擅长的方面来阐述,那就是历史。
傅平安说,每个国家都是有民族性格的,俄罗斯人被称作战斗民族,日本人内敛克制,英国人古板,德国人严谨,那么泰国的民族性格就是谨慎,泰国是殖民时代唯一保持了独立的亚洲国家,二战时期更是八面玲珑,谁也不得罪,时至今日泰国依然采取这样的国策,与欧美交好,与中国的关系也不差,泰国军队采购了大批中国军火就是明证,而运河的开挖,利益暂且不去考量,得罪的人肯定一大帮,而马六甲沿岸国家的背后,站着的是可是美国,再者说了,泰国是佛教国家,但泰南部是伊斯兰教为主,运河会人为割裂国土,从长远来看,弊大于利,运河挖成,最得利的莫过于中国,以泰国的民族性格来看,断不会为了不确定的利益而面对重大的隐患,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
“当我国的国力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克拉运河问题自然迎刃而解,可是那个时候,马六甲海峡也不再是问题了。”傅平安以这句话结尾。
郑杰夫听完,没有再进行探讨,而是问他来的路上吃饭没。
“我就坐在餐车上,吃了高铁的盒饭。”傅平安说,但是肚子却不配合的咕咕叫起来。
郑杰夫笑了:“年轻人饭量大,一个盒饭不够啊,去食堂再吃点吧。”说着让秘书带傅平安去二十四小时值班的小食堂吃了一碗馄饨,吃完饭,工作人员带他出了中南海,依然安排在国二招住宿。
傅平安刚进宾馆,就接到一姐的电话,他们这两年联系不多,这个节骨眼突然打电话来,莫非是知道自己在北京。
果不其然,一姐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傅平安在京,力邀他参加一个饭局,傅平安碍不住面子去参加了,地方挺宽敞,装修也豪华,满座都是陌生面孔,一姐热情介绍,这位是那个部委的司长,那位是哪个机关的主任,还有一位谦和有礼的中年人,竟然是淮门市的市委书记。
过年前,地方官来京走动,也是很正常的,别看在地方上是一方诸侯,厅局级干部到了北京,就是个弟弟,说话都低声细语的,见人就点头哈腰。
地级市的市委书记想私下见省里的前几号人物都不容易,遑论中央领导,张书记来北京,也就通过驻京办的人联系一些本地出去的大人物,?也没什么明确的目的,就是联络一下感情,混个脸熟,这回驻京办很给力,居然约到了一姐,一姐说我有个小老弟是你们淮门人,这样一来一去话赶话,就找到了傅平安。
这个局,是张书记做东,但是主宾并不是一姐,也不是傅平安,而是一位副国级领导人的秘书,也是淮门人,姓丁,丁秘书姗姗来迟,一进门就连说抱歉,傅平安一看面熟,这不就是带自己去吃混沌的哥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