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十六年,初秋。
顾朝都城,雨淅淅沥沥已下了十余日。
当今皇帝顾肆安称病不朝已足一月,雨一直未停,乡郡之中已有水患之祸上报。
朝中不乏忧民之辈,关于水利民生的折子上了不少。
宣光殿内,乌木云纹案几上堆了几摞奏疏,太子顾秉清端坐在案几后面,手里拿了本折子在看,四周伺候的宫人个个低眉敛目,室内落针可闻。
殿门处有极轻的开门声传来,之后是脚步声,太子的贴身太监董圆董公公走上前来,见太子殿下正垂目看奏章,便安静立在一旁。
“说说吧,父皇情况怎么样?”
站着等了半晌,终于听到太子殿下问了,董圆还没开口先露出个讨喜的笑脸来,配上他那圆溜溜的眼睛和脸,端得是一个乖觉伶俐。
“回殿下,奴才去的不巧,皇上说已在柳昭容殿内歇下了,龙体微恙不便召见奴才。不过奴才倒是恰好碰上了给陛下诊脉的李太医,李太医说给皇上开了副温补的方子便退下了。”
宫里的太医哪个不是人精,凭李太医知情识趣的本事,既然只开了副温补方子,那基本上皇帝的身体是没什么大碍的。这事儿董圆想得通,顾秉清自然也想得透。
“龙体微恙,是我思虑不周。小安子,你去柳昭容处通传一声,孤明日一早亲自去给父皇侍疾。”
太子听完董圆回话,手一抬把折子扔在了案上,朗声对着门外吩咐下去。
殿门外的小太监回了句“奴才领命”便匆匆去了。
皇帝顾肆安痴迷棋技,宫里的棋待诏有数十位之多,个个棋艺了得。
皇帝时常召他们来下棋,每每一下就是大半日,不过往往都是输多赢少。
按理来说日日下棋还不怎么赢,早该厌了才是,但顾肆安还真就数年如一日般痴迷。
皇帝为了下棋,私下里把国政都丢给太子,称病不朝也是常有的事。
顾秉清如今才刚过弱冠之年,但国政之事压在太子身上却已经足足五年之久。
一个月前,顾肆安突然颁了道赐婚圣旨,定下了太子妃的人选,之后便以旧疾未愈为由再没理过政事,一头扎进后宫,和新得的擅弈才女柳昭容切磋去了。
太子只好坐上监国的位置,一边接手了朝政,一边也接下了皇帝顾肆安给他赐婚的旨意。
朝中对于皇帝突然给太子赐婚颇有些异议,虽然皇室顾家有三个皇子,但除去太子顾秉清之外,三皇子顾秉言和六皇子顾秉瑜实在是难当大任。
三皇子天天琢磨着怎么做个古玩二道贩子赚银钱,六皇子天天研究怎么跟着三皇子蹭吃蹭喝,指望着他们承继大统大概是不成了。
故而这太子妃的人选,选的也是日后的中宫皇后,顾肆安直接下旨赐婚,朝臣中对太子妃之位有想法的人自是不满。
但皇帝先是直接下了旨,后又以太子七夕时,曾对已故的开国郡公辅国公的嫡孙女,如今安平候的嫡女苏远矜一见倾心为由堵了大臣的嘴,这事也就不好再强硬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