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用凶器指着,詹姆却丝毫不显紧张。带着轻松的浅笑,他保持视线直视卡特,伸手到腰间……稳稳握住那柄兰尼斯港最优秀铁匠锻造的精钢宝剑、缓缓拔出,剑身与鞘口的金属环摩擦发出沙哑的声音,声音虽极其轻微,却让在场许多人都汗毛直竖。
弑君者的动作似缓实疾,圆润流畅,一个呼吸间,他也摆好了战斗的姿势:“大人如果非要动粗,那在下……也只能奉陪了。”
围观的黑衣士兵们发出阵阵吸气和惊叹声。
墙外巡逻早已停止,野人也再无威胁,异鬼和死人大军迟迟没再次冒头进犯长城,守夜人军团上下全神备战,等来的却是连续数月日复一日无聊透顶的选举杰奥莫尔蒙司令意外身亡已经过去百日,长城守军却连新的领导人都还没选出来,基层士兵们早已经对现状忍无可忍,等着某件大事发生了。
前几日首席后勤官的返回给黑城堡带来了一丝生气,那场一边倒的怒喷更是广为士兵们津津乐道,但:表面上虽撕破了脸皮,两派人的斗争实际上依旧局限于暗中扳手腕,舞台下的竞争虽然同样惊心动魄,大部分守夜人士兵却难以感受到……明面上,黑城堡内依旧是一潭死水,直到今天,才终于出现有意思的变化!
察觉有戏看的守夜人们纷纷放下手里的事情靠了过来,围拢成一圈,只差板凳瓜子,便能舒舒服服坐看好戏了。
两人对峙着,互相绕着圈观察对手动作,彼此的追随者们同样放下手中的杂物或琐事,按着各自武器站到了双方头领身后,气氛陡然间就变得剑拔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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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君者的身手,七国上下皆有耳闻,卡特派克同样听说过。但他清楚,像詹姆这样的高门子弟,他人对其实力的评价往往会有所夸大,真实本事有传言的几分,很难说今天,他就要好好称量下面前这杀了两任国王的好手的斤两!
心中主意已定,身体亦已做好战斗的准备,但甫一对上,卡特派克便一个激灵。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对上了今生所遇上过的最难对付的对手。詹姆就那样随意地往那一站,以一个寻常且不花哨的准备姿态举着武器,就让人感觉仿佛无论从哪个方向进攻,都抓不住他任何破绽或漏洞。
这是与自己年少时所相处的铁民、成为守夜人后所面对的野人乃至偶然会加入守夜人的南方贵族们都截然不同的对手,这是卡特派克此生所遇的第一个单纯靠勇猛无法解决的对手。
“住手!”
就在东海望指挥官v弑君者的战斗一触即发的时刻,一声怒喝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准备。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被这边的吵闹惊动,黑城堡的几位高层终于从住处走出来到了现场,首席游骑兵杰瑞米莱克爵士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质问:“詹姆,能解释一下,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奉莫尔蒙司令托梦的命令,转移塞外之王一家到安全的后冠镇去,这一行动已经获得了首席后勤官的同意,他答应后冠镇会准备好空间,接纳曼斯雷德一家。”詹姆依旧举着剑,纹丝不动:“奇怪的是,东海望的指挥官卡特派克大人,却忽然跳出来,要阻止我。”
“詹姆,如果我没记错,你是个游骑兵吧。”首席游骑兵冷冷地说道:“且不论你那个托梦的说法是不是胡编乱造,就算属实,你为什么不先来找我你的直属长官商量,而是去和后勤部通气?”
“抱歉大人,这是我考虑不周了,请您原谅。”詹姆嘴上客气,却并未收起钢剑,亦没有一丁点请求原谅的忏悔神色。
“念你初犯,不追究了。现在,收起武器,让塞外之王一家回哈丁塔里去。我会安排人手加强戒备,确保他们的安全。”
詹姆没动,事实上,他都没看首席游骑兵一眼,只如一棵松树般默默站在装着曼斯雷德一家行李的马车前,举剑与双持战斧的卡特派克对峙。虽一言不发,脸上轻蔑的神色却分明就是在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想对我一个兰尼斯特指手画脚?
……
“看来,咱们的‘弑君者’,是打定主意要抗命,护着他的野人女表子了!”一道哼声冷不防地冒出,去召集帮手的约恩罗伊斯,也带着全副武装的十几人回到了现场,站到了卡特派克身后。
黑城堡内的人,除了在长城顶上放哨的那批,基本齐了,除了将要接受转移的塞外之王一家外,所有人都身穿黑衣。衣着虽然相近,却泾渭分明地形成四团以詹姆为首的西境人团伙四十余人、卡特派克为首的东海望代表团及少量黑城堡加入者共三十多人、诸多守夜人高层及其直属随从……以及人数最多的,围观看戏的普通士兵。
原符石城伯爵所说的“野人女表子”瓦迩,此刻正站在詹姆身后,一副小鸟依人、全凭他做主的模样,确实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间的关系,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倒是从侧面印证了约恩的说法。
詹姆瞥了说话者一眼,没有回嘴。他是泰温兰尼斯特的儿子,是原西境指望的继承人,是七国闻名的弑君者……但在此刻,被人刀剑相向,他就是一名战士。狮子搏兔亦用全力,面前的卡特派克可不是手无寸铁的农民,在与这手持武器且强壮老练的士兵相对的情况下,他本能地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对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