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宫里第二日,沈安然总算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她再也不能穿漂亮的衣服,身边也没有人服侍,再也不能自由自在地玩耍读书,每日要做的就是洗衣服,洗别人的衣服。她们母女被分配到传说中最累最低下的浣衣局,每日有洗不完的衣服,里面的人一个个都被折磨得脾气暴躁,稍有不如意就是一顿臭骂。里面最凶恶的是一个叫秋菊的,管着她们,稍有不顺眼就将人往死里折磨。她到浣衣局第一天就被她抓了个正着。
“你们以后就在这里洗衣服吧!秋菊,这两人就交给你好好调教了!”带她们到浣衣局报到的嬷嬷面无表情地将她们交给了一边指挥着别人干活的秋菊。
秋菊满脸堆笑地说“陈嬷嬷放心,保管不出两日她们都会服服帖帖的。”
陈嬷嬷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陈嬷嬷一走,秋菊脸上的笑容也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凶神恶煞。她指着小山一样高的脏衣服,恶狠狠地对她们说“不管你们以前是谁,现在就是这里的浣衣女,赶紧给我把那些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
沈白氏连忙应是,拉着沈安然走向那堆衣服。
“母亲,她怎么那么凶?净叫我们洗衣服,为什么她自己不洗?”沈安然疑惑地低声问。
沈白氏微笑着握紧她的小手,柔声说“那是因为她懒,我们可不能学她!母亲今天就教你怎么把一件衣服洗干净,母亲小的时候可会洗衣服了。”
“真的吗?安然一定会好好学的。”她天真地以为那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其实不然。
洗衣服是一件又累又枯燥的事,沈安然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她的小手浸在水里很快就起皱了,小胳膊又累又酸,她开始不满地嘟起嘴来。周围那些人除了洗衣服就没有别的事,那秋菊只会走来走去,看谁不顺眼就又骂又打。浣衣局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母亲,我不想洗衣服……”她哀求似的望着沈白氏。
沈白氏十分无奈,道“安然,听话,我们把这里的衣服洗干净,好吗?”
“一点都不好!”她说着扁嘴就要哭。
沈白氏连忙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柔声道“你一边唱歌一边洗就不会觉得累了。母亲答应你,晚上给你讲故事。”
沈安然侧头想了一下点点头,接着她便放声唱起了沈白氏平时教的歌谣“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如不见,如三月兮!”
稚嫩的天籁仿佛一下子为灰暗的浣衣局注入了新鲜的色彩,一众浣衣女都忍不住停下来凝神静听,就连秋菊也忘了要发脾气。她们几乎都忘记了歌谣是怎么唱的,日复一日的浣衣使得她们除了浣衣就没有其他事可做。沈安然的歌声就像是三月的春风拂过了她们的心,让她们感到一点点的暖意和希冀。然而,这些都不属于浣衣局!
秋菊听了一阵后发现所有人都不干活了,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她恶狠狠地大喝一声“都傻了?还不干活?”
众人回过神来,低下头继续重复着揉搓的动作,耳朵和心却都在沈安然的歌声上。
“你,说你呢!唱歌那个!”秋菊凶巴巴地叫沈安然。
沈安然停止了唱歌,直勾勾地望着她。
秋菊看到沈安然清澈的眼睛心里产生有一种卑微的感觉,曾几何时她的目光也像这样清澈,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只剩浑浊了。她恨透了沈安然的清澈,也讨厌那一双细嫩的手。虽然沈安然是个孩子,可她比这里任何一个都讨厌!她不禁咬了咬牙,抓起了椅子旁边的一条鞭子往空中使劲抽了一下,发出噼啪的声音。
沈安然吓得缩了一下脖子,沈白氏连忙将她搂入怀中,惊慌地看着秋菊。
秋菊冷笑一下,拿鞭子指一指水井边的水桶说“赶紧去打一桶水,满满的一桶!”
“她怎么有力气打一桶水?还是让我来吧!”沈白氏哀求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