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到家,陈霏苒给黄珍珍打了个电话汇报今晚的情况,把对象是林绪言给隐掉,就说吃了顿饭,再说吧。

    再说吧,等于没戏。那头黄珍珍刚洗好澡出来,准备帮老陈擦擦身,女儿相亲一直都是这个状态,现在她重心放在老陈身上,女儿相亲的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挂了电话,陈霏苒冲了个澡,把换洗衣服塞洗衣机里开机,回到卧室,整理好周一要到临市出差的资料,外头下雨,老旧小区家家户户安装的都是铝材防盗网雨棚,一到下雨天雨打得啪啪啪啪响,听久了就像催眠的白噪音,陈霏苒大致看了采访要点,困意涌上来,倒床上迷迷糊糊睡着,却一夜是梦,梦里走马灯似的,一幕幕浮现最近的事。

    父亲陈琰良从今年春天开始就有点走路不利索,腰疼,气紧。母女俩一直催促去医院看看,老陈脾气倔,总觉得自己没病,就是上年纪缺钙骨头老化,吃钙片补维c贴膏药泡脚,样样都试过,疗效都不大。

    到了夏天气更紧,家门也不常出了,待空调房里都还老嫌热,从卧室走到卫生间都得一路扶着墙。

    上个月好说歹说终于被说服去医院,可到了医院,是先看腰痛还是先看气紧?女儿要上班没跟来,老两口意见不一,黄珍珍没拗过老陈,先去看腰。

    挂了号等了半天,医生一番询问下来也不敢妄下定论,给开了一张磁共振的单子,排单时间在一周后的中午十二点,老两口就打车回家了,想着下周顺道把气紧也解决。

    回家熬一周,老陈气一天比一天紧,精神也一天不如一天,呼吸速度明显加快,睡觉只能侧躺不能平躺,陈霏苒越看越不对劲,心越想越慌,母女俩当下决定,明天不去磁共振,直接去急诊。

    当天下楼的时候,老陈迈腿都困难,好不容易母女俩一左一右架着这70公斤的大老爷们下了3楼,上了滴来的出租车,脸色苍白急喘气的老陈把司机给吓着了,一路赶着速度把人送到医院急诊科。

    本来想挂个急诊号,再租个轮椅,前台护士见状,给老陈测了血压,高压190多,气又喘成这样,直接拉来一张床,把老陈运往十米开外的急救室。

    黄珍珍慌了,这怎么直接就急救了?

    急救室不让家属入内,母女俩外头大厅等着,周围座椅上不少同样焦急等待的家属,有人已经等了两天两夜,据说是呼吸科一床难等。

    陈霏苒心下有了要打持久战的准备,打了电话给部长请假,顺便申请年假。

    老陈经过三个小时的抢救,陈霏苒跑了好几次缴费窗,再一次缴费回来,就看见一个医生掀开急救室厚重的门帘,急急说:“别换床了别换床了,到那边再换他们的床吧,现在再折腾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那边了。”

    一个护士和黄珍珍一起推着床出来,老陈半躺在床上吸着氧,胸口依旧快速起伏。

    老陈最先被转入的是感染科,因为呼吸科没有床位,而感染科也具备解决老陈急症的医生和设备。

    肺部穿刺放水。

    老陈的胸腔积液严重,再不处理可能会造成呼吸衰竭,接下来就是多脏器功能衰竭。

    肺穿术需要家属签字,感染科的管床医生再三询问陈霏苒还有没有兄弟姐妹,她说她是独生女,就她一个。

    交代风险事项时,黄珍珍犹豫了,怎么做这个还可能要命的呀?不是说在床旁做的小手术么?就开一个小孔。

    医生又给她们说明,大多数人能顺利完成肺穿,但也有人比较敏感,会有胸膜反应,甚至呼吸困难、狂躁、大出血。所有手术都有风险,事先签了告知书,万一发生风险,医生才好做下一步安排。

    陈霏苒是全权代理人,笔握在手上仿佛有万斤重,它现在掌握着老陈的生死。不签,老陈气都快喘不上来;签,又怕有意外。陈霏苒想着救命的事不能拖,心情复杂地把字给签了。

    签字后没一会儿,医生就给老陈做了肺穿,过程还算顺利,只用了十多分钟。术后医生让她们进病房,一根透明细管从老陈左胸侧面伸出来,引出很多血红色的液体,流进挂床边的引流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