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清晨,我总要去户外散步,神父说呼吸田野阡陌间的空气能改善我多病的体质,多亏了他的建议,我现在已经很少咳嗽了。
和往常一样,天刚亮我就出门了,这次稍微走得远了一点,回来的时候,莫甘娜已经起床了。
莫甘娜和我一样,都是贫济院救济的孤儿,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但是我不喜欢她。
就像把一群鸡锁在一个笼子里,贫弱的那个总是饱受欺凌,这是刻在生物DNA里的本能,比起孱弱沉默的我,健康的莫甘娜性格霸道,她总是唯我独尊,小时候留下的阴影导致我一见到她就像一只鸭子看到一只坏脾气的大鹅,心里咯噔了下。
我下意识把手里的两支茶花藏到背后,但这是个愚蠢的举动。
莫甘娜看到了我的动作,她扬了扬眉,放下洗脸巾就朝我走来。
“玛利亚,你这个脏女孩,你把什么藏到背后去了!”
她指着我鞋子上的泥点发出夸张的尖叫,我只好在她引来更到的人之前把茶花拿出来。
“什么嘛!只是两朵花而已”
她抢走了我从野外摘来的茶花,撅断花叶,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烂,然后扬长而去,说实话,就算是这样,她依旧漂亮的像只天鹅。
我默默地从衣裙的大口袋里取出两只完好的茶花,神说的对,如果一个人想要打你的左脸,你把右脸伸过去,她就会忘记原本要打你左脸的事。我和莫甘娜不对付,告状解决不了任何事,我只能选择损失更小的方案。
好在明年我就要十四岁了,到时候就可以离开这个贫济院了。
我把茶花装在我的大篮子里,然后用一块油布盖上,然后拎着它朝祈祷室走去。
穿过小客厅,就是贫济院的祈祷室,祈祷室里的百叶窗已经拉上去了,黯淡的天光透过狭小的玻璃窗,勉强映出事物的轮廓,里面只有一张能坐下二十多个人的大长桌,我在那里领到了自己的今天的工作任务,两大盒用白纸包起来的火柴,和今天的餐食,一小块黑色的干面包和一份冷掉的菜汤。
我有些失望,贫济院的伙食一向很差,但是快到圣诞节了,我以为能吃的好一些。
我把冷盘里的菜汤配着半块黑面包喝掉,剩下的半块面包则收到篮子里,这是我一天的饭。
吃完饭,我就和贫济院的其他小孩一样,被分散在各个街头卖火柴。为了防止因为地盘闹矛盾,修女安娜给我们分配了各自的区域。
天空灰蒙蒙的,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雪,看起来不久后还会再下一场。贫济院在小巷窄弄里,东面是一个很大的市场,什么都有,西面有一个歌剧院,来往的不是权贵就是夫人,北面则是一个贫民窟。
我站的这个街头是伦敦东区最大的贫民窟,如果可以,我更希望能在剧院门口卖,冬季的花很少,那些高贵漂亮的夫人小姐对鲜花没有抵抗力,而陪伴她们一起来的绅士们在这种时候往往很慷慨。
幸运的话,我篮子里用茶花装点的花束可以拿到五个便士,就算不在剧院,在市场也能卖到不错的价格。
想到这里,我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
所以说,我真是一点都不幸运,偏偏在圣诞节的前一天被安排到这个街区。
天气很冷,街道上还残留着头天晚上酒肉污秽的臭味,我露在篮子外面的手冻得发紫,这让我想起前些年丹麦街头冻死的一个女孩——那个惨剧发生后,他们就不让年纪太小的孩子出来卖火柴了。
奇怪的禁令,就像议会新颁布的救济法那样难以理解,为了赶走那些无可救药的懒汉,我们这种没有选择,一出生就在贫济院的孤儿也只能忍受,至少在没有好心人收养或者找到一份可靠的工作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