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年间的勋贵们对于兵权的掌握远不及祖上,可是在军队里总归还是能找到可靠的关系,所谓勋贵靠边站也只是相对于他们国初的地位而言,并不代表他们真的全无影响。京营一直是勋贵的自留地,各位国公、侯、伯谁家不吃几百个空饷喝上千兵血?在军队里结交关系安插几个私人,也都是等闲事而已。
边军想要得到钱粮恩赏,军官要想获得提拔升转,都需要找到得力靠山。勋贵们在其中自有大把插手空间,能干涉的地方很多。现在为了结交张家,让家里写几封八行或是从家里选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丁给范进当护卫都不是问题。
除了这些人以外,另一个要找的,自然就是师门。会试时的座师指望不上,启蒙的小座师却是个可以信赖的助力。候守用能从南海县令提拔为刑科都给事中,与范进的帮助密不可分,不管是从利益考虑还是情分考量,都是范进这条船上的铁杆盟友,并不会拒绝帮忙。虽然他自己对于兵事所知也有限,但是六科互通声气,从兵科为范进找关系一点都不为难。
要知范进当初千里送花正芳灵柩还乡,又把花继荫收为义子给他安排读书入监连媳妇都定了,这一系列举动在官场上早就传开,于范进的名声固然大有好处,不少言官对范进的好感也大为提高。
兔死狐悲。看着花正芳的结果,不少科道官都联想到自己,范进的这种行为让这些人都能感受到温暖。太太死了压断街,老爷死了无人抬。花正芳没有什么得力靠山,又没有多少正直遗产,范进帮他肯定不是为了利益,而是单纯的基于道义。为了忠良不受委屈,就肯放弃自己朝内官的前途,让自己一辈子只能做朝外官,翰林储相之路断绝,这种高风亮节放眼天下几人能有?
能做言官的大多数还是颇有正义感的,甚至有的时候是正义感过剩。是以候守用一提范进的名字,兵科这边的给事中乃至都给事中就纷纷伸出援手,愿意帮忙。
这帮人在兵部监督工作,与军队打交道最多,于九边之事也颇有些了解。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想参但是得不到机会或是兹事体大,即便是言官也不敢随意发动以免引火烧身,再者很多事关系到朝中重臣,你上了本章也不会有用。毕竟眼下的朝政在张居正控制之下,这位相爷是个比较关心边事的阁臣,对于九边比较重视,会清理一些积弊,但另一方面他也是个重大局之人。边庭私弊与大局之间,他肯定还是顾全大局。
平日积攒的黑材料这次有了宣泄的渠道,这些言官的心情其实很是愉悦。几天时间内,范进手上就收获了不少宣大军将的黑材料,内容堪称触目惊心。在九边那种地方,王法的作用被限制在最低,这些掌握兵权的武将为非作歹其实本就是意料中事,范进并没有感到惊诧。朝廷需要他们打仗,对于其他的东西就得过且过,只要不出大格就当没看见。这些东西平时拿出来没什么用处,但如果结合自己手上的王命旗牌……或许就是另一回事了。
除了整人的东西,于九边的钱粮军械供应开支、兵额情况这些基础资料,范进已经基本了然于胸,加上之前在兵部职方司绘制地图的经历,虽然未至宣大,于那里的地理人情已经有了初步了解。秀才不出门可知天下事,堂堂进士自然比秀才更出色。
就在范进调动自己的关系,搜集信息,分析各方面数据的当口,一个未曾想到的客人却找上门来。“退思,你这些日子找了那许多人,为何不来找我?这宣大的事,又有多少能瞒住我这个职方司主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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