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亦真对长子言乐不假辞色,对言欢这个小女儿却是纵容得很,闻言笑道“怎么才回来,是不是书院的日子不错,都不舍得回来了。”言欢做了个委屈的表情,“爹爹,当初可是您非要把菁玉送到书院去的,现在竟然还来说菁玉的不是!”
言亦真哈哈笑起来,“好,好,都是爹的不是。”他笑了一刻,关切问道“你在书院如何?”言欢头一扬,“您的女儿我可是堂堂言府二公子,自然是不错。这次小考,菁玉可都得了‘优’的。”“优?”言乐插言,“别的还好,射箭也是‘优’?”
“当然!”言欢答得理直气壮,猛然想起她的这个“优”,沐子晏可是功不可没,表情忽然微妙起来。言乐窥她神情,有些奇怪,问道“菁玉,你在书院到底如何,莫不是交了什么新的好友。”言欢脑中想着沐子晏的样子,低头浅浅一笑,“算是交到了一个。”
一想到沐子晏,言欢忽然想起,既然出了书院,是否也该带点什么给他,权当是谢师礼也好。她想到便做,向言亦真和言乐行了一礼,道“菁玉去去就来。”
言欢出了书房,一壁走一壁想,到底要送些什么呢,笔墨纸砚太过普通,冠带玉佩感觉有些奇怪,正想着,见一个丫鬟托了一盘点心过来,不由计上心来,拐弯向厨房去了。
言欢不过是突发奇想,她从来不事厨事,进了厨房忙活了半天,在厨娘的帮助下,勉强做了两盘梨花糕。晾凉,包好。
准备好了点心,言欢便觉得这一日似乎分外漫长,原本是日盼夜盼,希望快点离开书院,可是,眼下却盼着时间过得快点,马上回到书院去。
好不容易盼过了午食,又与家人闲话了一会,言欢便借口要回书院温课,急急地回书院去了。原本她是约了颜清逸、虞子衡一起的,料想他们二人不会如此之快,她实在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直到进了青冥书院大门,言欢才醒悟过来,她回来得如此之早,沐子晏说不定还未返程。她微微有些失落,慢吞吞地一步一踱向客舍走去。
经过讲堂,见一个稍嫌瘦弱的身影抱着几本书和一摞纸正走向内走去。今日竟然有人比她还早,言欢有些惊讶,便向那人“喂”了一声。那人回过头来,却是祁暮云。她猛然想起,祁暮云家在西洲,休沐了也是无处可去,心中便生了同情之意,上前关切问道“今日休沐,你来这里做什么?”祁暮云低下头,脸微微红了,言欢不赞同道“哎,我说祁暮云祁公子,你太过软弱了些。得改,不然总会被人欺负。我想罩着你,又不能时时在你身边。”祁暮云“嗯”了一声。
言欢道“你是要去温书么?”祁暮云点头,又摇头,“我、我去练字。”“哦,”言欢来了兴致,“你练什么体?”一边说着,一边去看他手上拿着的那摞纸,祁暮云便举到她面前,展开给她看。
言欢看得认真,祁暮云的字看不出什么体来,但一笔一划,圆转如意,也算是有些功力。
祁暮云讷讷道“我的字太过温吞了。”言欢看了一刻,道“其实也还好,若你想要更有风骨些,我倒有一副好字帖,你等着,我去给你取来。”她说做便做,一溜烟奔回客舍去了。祁暮云看着她的背影,再看被塞在手里的那包点心,一时神情莫测。
只一刻,言欢便将字帖取回,递给他,“你的字是有些温吞。喏,这副字送你,是我最推崇的一句,‘君子当自强意坚,方不堕青云之志’。先贤的这两句话,说得极有道理。”
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见祁暮云一眨不眨地看她,想起他们尚站在讲堂门口,不由得失笑,“我便是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莫要吓到你。”说罢,她转身便走。她走着并不回头,只抬了一只手在身后挥着,“不耽搁你了,我回去了。”祁暮云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言欢慢悠悠走向客舍,学子们都还没有回来,四下里一片安静。她想了想,左右也是无事,身形一转,仍旧拎着那包梨花糕,向后山梨花林去了。
这个季节的梨花林里,梨花早落,枝头都是新叶,在风中欢快摇曳,一如片片翠玉。
言欢这里看看,那里转转,觉得处处新鲜有趣。待她转过那片梨花林,见前面有一人负手而来,一袭玄裳,神情淡定,步履从容,正是沐子晏。
言欢满心惊喜,快走两步,抬手便要招呼,却见沐子晏身后还有一个人,一袭嫩粉色的罗裙,手里拎了帕子,满面羞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是秦念卿。
言欢猛地止住了势子,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酸酸涩涩的,梗在胸口,让人极不舒服。连带着,她看那两人一前一后行来身影也觉得刺眼起来。
她看了看手上依旧拎着的那包梨花糕,一时忍不住,顺手将它掼在地上。那包点心摔在地上发出“噗”地一声轻响,沐子晏已抬头向她这边看过来。待见到是她,他眸中一亮,嘴角微弯,竟是举步便她这边走来。
言欢退后两步,几乎就要转身而去,到底是忍了下来,见沐子晏和秦念卿一前一后,越走越近。她深吸一口气,面上强牵出个笑意,抢先道“竟是这样巧。”
沐子晏自从看到她,目光就再也没有移开,因此,便是她细微的表情也看得清楚。他看到她的不悦,看到她的举步欲走,看到她突然强牵出的笑意。一时之间,他有些不明所以。
突听得秦念卿在身后婉转唤他,“宁之哥哥,你走慢些。”言欢看向他身后,面色微沉,便是那个强牵的笑意也没有了。沐子晏顿了一顿,转身淡淡道“我还有事,妹妹请自便。”这已经是很明显的逐客了。秦念卿咬了下唇,看了看他,又看了言欢一眼,终究是没说什么,转身自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