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裕谦肯定道“是,都是苏厚照做的。苏厚照说,他原本暗地里压下了凉洲安平王因大旱而求朝廷施以援手的折子,谁成想这折子竟被言亦真翻了出来,还拟了乞准的意见呈给了陛下,后来陛下准奏,朝廷给凉洲拨付了赈灾的银子。言亦真大人此举差点坏了苏厚照挑唆安平王谋反的计划,他便怀恨在心。他还说,言亦真此人太过耿直,不好收买,来日怕也要生出事端,既然挡了他的路,坏了他的事,唯有除掉。”
言欢面色如苦,“所以,苏厚照安排了人冒了安平王的名义给我爹爹送了礼,又伪造了我爹爹与安平王往来的信件,着人放在我爹爹的书房里。再由身为安平王府长史的你来提告,这罪名便坐实了。”
邓裕谦点头。
言欢只觉得脑中一阵轰鸣。这么多年,便是她性命垂危之际,心心念念始终要查找到真相,如今真相大白,原来背后竟是这样,是他们言家挡了某人的路,怀了某人的事,才被连根拔起,才被毫不留情地铲除。他们在踏上黄泉路时还都不知道,他们竟都是无辜枉死。
李晏关切地看着她,“阿欢,你放心,一回到京中,我便会到父皇面前说明此事,再公告天下,为你们言家昭雪平冤。”
邓裕谦已被带了下去,看管起来,作为重要人证,明日一早会与他们一同踏上返京的路。
夜风泠泠,万物沉寂。天中的乌云不知何时已经散了,重又露出深墨色宛若丝滑绒布样的夜空,月光无声铺陈下来,若水若银,温柔而沉静。
言欢立于院中,望着头顶一轮圆月,心中一时感慨万千,往事一幕幕闪现,对旁人一脸威严却又独独对她和颜悦色的爹爹,贤淑温柔爱她如珠如宝的阿娘,一味宠着她的哥哥。她眼底已有了泪意,低声默念,“爹爹、阿娘,哥哥,菁玉终于查知了当年的真相,用不了多久,菁玉就会给你们一个交待了。”朦胧中,她仿佛看见他们在对她微笑,而后挥一挥手,转身慢慢走远。言欢闭上眼,泪水无声滑下面颊。
红绫就站在言欢身后,亦是泪流满面,听了她的话,哽咽道“老爷、夫人、大公子,你们可以瞑目了。”
有人从旁边过来,红绫转头,见是李晏,急忙行了礼。李晏淡淡一摆手,红绫明白是让她退下,便退后几步,转身走了。
言欢正自恍惚,突觉有人在背后拥住她,她知道是李晏。
“阿欢,你已经做到了,不要难过了。”李晏在她耳畔轻言细语。言欢长吁了一口气,“阿晏,等苏厚照伏法,我便没有遗憾了。”
两人就这样无声相拥,月光静静地照着他们依偎的身影,夜风轻忽,仿佛也变得温柔起来。
好半晌,李晏方想起来,退开一步,将手中的披风披到她肩上,“你早些歇息,接下来几日咱们怕是要抓紧赶路了。”言欢道“你是在担心苏厚照?”
李晏点头,“他当年背后挑唆安平王造反,是要趁乱寻找机会,但被咱们无意间给打乱了部署。如今他已蛰伏了五年,不知道又在暗地里筹划着什么。你可还记得李恒与高文岚侵吞凉洲灾银之事?”言欢“嗯”了一声,李晏眉目中有隐忧,“起因是那个突兀出现的游方僧人,我担心这里面与苏厚照脱不了干系。若是细究下去,李伦和李恒做下的那些荒唐事,不知道还有哪一件的背后有苏厚照的影子。如今跳出来想想,若是大楚的皇子们内斗不休,最终得利的肯定是外人,那这个外人又会是谁?”
言欢转过身来,轻轻拥住李晏,“莫要想那么多了,事已至此,如今只能见招拆招,明日咱们早些启程,快些回开阳去。”
第二日一早,天方亮,众人已经纵马疾行在官道上。如此一连几日,都是天亮起行,天黑投宿。五日后,距开阳城仅有一日的路程了。
这一日,众人奔行了半日,都已累了,午时便在经过的柳河镇上找了一间酒楼停下打尖。杜渲直接包了酒楼的几间雅间,照例是李晏和言欢一间,女眷一间,余下的都由飞羽卫们坐了。
“累了吧?”李晏给言欢夹菜。言欢笑着摇头,“阿晏,我不累。别再把我当伤患,我早就好了,不信,咱们出去用剑打过。”“你怎么成日想着和我论剑?”李晏好笑地以指尖刮了刮她的鼻子。言欢不自觉地抿了抿嘴,神情娇憨,“我已多年未使剑,这不是怕荒废了嘛!”
两人正说间,却听隔壁传来一阵骚动,还未等他们反映过来,红绫身边的思棋连门都未敲便闯了进来,言欢身后侍立的白伊道“这是做什么?莫要冲撞了殿下和小姐用膳。”思棋一脸惶急,声音里带着哭腔,“小姐晕过去了。”言欢急忙站起身来,“怎么回事?快带我去看看。”李晏也站起来,跟在她身后。
言欢跟着思棋进了隔壁的雅间,见红绫伏在白华怀里,脸色苍白如纸,人事不知。
“快去请个郎中了。”言欢一面吩咐,一面去问思棋,“你是怎么伺候的?她怎会这样?”。思棋一脸委屈,“红绫小姐自昨日起身子便不大爽利,但她说怕耽误了大家的行程,一直不让奴婢说,没想到今日便这样了。”
言欢一时无言,他们这几日晓行夜宿,的确是辛苦了些。红绫只是弱质女流,到底不比她和白伊、白华几个,好歹会些功夫,身子也强健些。
不多时郎中过来,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说是太过劳累,吃几付药便好,只是暂时不能上路奔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