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话音还未落,李晏已冲了出去。不过须臾,李晏揪了邓裕谦的领子过来,将他向前一掼,正好掼到两个飞羽卫的手里,一左一右将他扭住。
言欢看着已被擒住的邓裕谦,心中兀自起伏不定,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当年,言家最终被定罪问斩,都亏了面前这位安平王身边的邓长史,就是他当朝供述她爹爹与李景元有私,收受贿赂,暗通书信,泄露朝政机密,支持其谋反。她得知后自然是想要知道他为何会如此污蔑他们言家,但彼时此人已于永熙十九年初问斩,她便是再愤懑再不平,也没有办法去找一个人死人论证短长,唯有将一腔悲愤压下。谁知道他竟死而复生,而天网恢恢,竟叫她能再度遇见他。定是上天知道了他们言家是冤枉的,才给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她红了眼眶,上前一把扯过邓裕谦的衣襟,嘶声道“你、你、就是你,当年、当年为何要污蔑、污蔑言家?”她情绪激动,几至话不成句。
邓裕谦原本深埋着头,此刻才抬起头来看着言欢,眼中是困惑和不解,脸上却带着谄媚的笑,“这位公子是谁?怕不是认错了人吧。”他那样子,仿佛并不认识她。
他这般的姿态激怒了言欢,令她的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攥着他衣襟的手指用力过猛,皮肤薄得几乎透明。“阿欢,莫要弄伤了自己。”李晏揽住她的肩,声音温文柔和,带着安抚的力量,言欢不觉松开了手,但仍是恨恨地看着邓裕谦。
李晏带着言欢回了客房,将她按坐在椅中,又命白伊泡了热茶过来,亲手将热茶塞入言欢手中。言欢捧着热茶,却忘记了去喝,神情里有压抑不住的兴奋,“阿晏,阿晏,你能相信么?邓裕谦竟然没有死,他竟然没有死。有他在,我们言家当年之事必定会大白于天下。”
李晏过去揽住她,“给言家申冤昭雪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我都知道的。”
言欢将脸埋在李晏的胸口,人终于慢慢冷静下来,此时才得以认真思忖,“阿晏,邓裕谦竟然可以逃脱朝廷问斩,这其中必定有些什么。”李晏点头,“逃脱朝廷问斩太过匪夷所思,他背后应是有一个手眼通天之人,那个人必定与你们言家的事有些关系,说不定与安平王李景元的谋反也有些关系。”
邓裕谦被带进房内的时候,李晏和言欢都坐在上首,神情平静地喝着茶。
邓裕谦半躬着身子,埋着头站在当地,一声不吭,看去真像个店伙计的模样。
李晏起身围着他转了两圈,“好久不见啊,邓长史。”邓裕谦头埋得更低,“小的只是这店里的伙计,并不是、并不是公子说的什么‘邓长史’。”
“那你方才跑什么?不仅跑,还甩了只匕首出来。一个客栈里的小小伙计功夫很不错啊!”李晏揶揄道。邓裕谦顿了一顿,陪着笑,“是小的冒犯了,小的以为方才那位公子要对小的不利,这才------”
李晏悠然道“邓长史还一如当年,巧舌如簧。不如这样,你抬头看看,可认得我们?”邓裕谦却兀自低着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小人怕冲撞了公子们。”
“抬起头来!”李晏声音一扬,已带了几分厉色。邓裕谦不得不抬起头,他看了李晏和言欢一刻,神情里带了疑惑,忽然又低下头去,嗫嚅道“公子们都是贵人,小的并不认得。”
李晏笑得清冷,“邓长史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邓长史可还记得,永熙十八年冬日,凉洲安平王府上曾软禁了一批青冥书院的学子,而我们就在那些学子之中,与邓长史有过数面之缘。”邓裕谦听到这里,霍地抬起头来,脸上带了惊骇。“你们、你们是------”
“看来邓长史是想起来了。”李晏目光锋锐,“咱们缘分不浅,当年你草拟的‘讨伐檄文’,还有凉洲都司都指挥使孙梦符就是咱们带出去的。”
邓裕谦倒退了几步,腿一软已跪倒在地。李晏逼视过去,“至于咱们是谁,也不怕告诉你,我名李晏,她名言欢。”
邓裕谦张大了嘴,好半晌才道“你、你是太子殿下,他是言亦真家的二公子。”
李晏满意点头,“邓长史既然认得咱们,一切便好说了。”他看着邓裕谦的眼神洞若观火,“据孤所知,邓长史原本是已死之人,何故尚在人间,还成了客栈里的小伙计?”
邓裕谦跪在那里,又是一言不发。
李晏继续道“怎么,不愿说?抑或是不敢说?”他语声冷冷,“不说也没关系,便让孤猜一猜。永熙十九年初朝廷下旨,参与安平之乱的一干人等判处斩刑,你也在其中。如今你却出现在这里,自然是侥幸逃脱。而朝廷下旨问斩非同小可,你竟逃了出来,必定是有人帮你,这个帮你的人也必不是个普通人,怕是在朝中很有些地位。”
邓裕谦的面色渐至发白,却仍是死死撑着。
李晏并不放松,“既是有些地位,又肯尽心尽力帮你,那么这个人说不定就是你的同谋,不对,说是你的主子更为合适。便是你的这个主子指使你出面诬告内殿大学士言亦真,指使你在背后推动了李景元的安平之乱。是也不是?”
他越说声音越高,到最后几个字已是疾言厉色,邓裕谦吓得跪坐于地,面上冷汗涔涔而下。他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仿佛是心有顾虑,半晌仍是埋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