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宁扣好扣子。他不是傻子,朱祁镇没有翻脸,他自然不会真的请求处分,自请治罪,那是臣子犯错时必说的,是流程,就跟“臣该死”一样,该死不是非死不可。
朱祁镇在椅上坐了,微笑道:“吓了朕一跳,以为卿真的受伤呢。刺客怎么拿住的?”
真的不处罚,一句责骂都没有?纵然张宁预料极有可能如此,还是难免欣喜。真是好皇帝,太体恤臣子了。
“陛下……”
朱祁镇打断他道:“夜里受了惊吓,又忙了半夜,饿了吧?坐下先吃些点心,慢慢说。”
“谢陛下。”张宁这一句谢真心实意,绝无半句虚假。从昨晚到现在,确实有点饿,他坐下,不客气地吃了两块点心,拭拭嘴角,才把吕以强不愿行刺,反出东厂,走投无路之下跑来投奔兼报信的事说了,道:“臣就此沿路埋伏人手,总算拿到两个刺客。”
半夜私会悠悠的事就不必说了。他只说曹吉祥派人行刺在路上行刺,至于在哪一段路,则隐去不说。
他并没有说谎,曹吉祥确实派人在他去安定郡主府的路上行刺,他只是没提“安定郡主府”五个字而已。
经过并不复杂,朱祁镇却听得额头青筋暴跳,待得听到派密探跟踪贾跃和万良,确定他们埋伏的地点,再分前后两辆车赶往这个地点,终于拿下两人,朱祁镇才露出笑脸,抚掌道:“真假两辆车的决定,妙。你吩咐下去,重赏前面那辆车的人以及车夫,至于吕以强么,就让他留在锦衣卫好了。”
“是。”张宁道。
“卿怎么和曹吉祥结怨?”朱祁镇好奇,什么样的仇怨才让他派凶行刺?要知道,就算他没有当上东厂厂公,最不济还能回宫中侍候。但是派人行刺张宁后,却只有死路一条。
张宁苦笑道:“不瞒陛下,臣不知。臣等闲难得见他一面,更不曾和他结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派人行刺臣。陛下,能把他交给臣审问吗?”
估计现在贾小四已经在用刑了。不趁这个机会从曹吉祥嘴里套出东厂的所有秘密,贾小四就是傻瓜了。
他不仅不是傻瓜,还聪明得很。
这一次,对贾小四来说,简直是天降横财,什么都没做,就得一份大礼,而自己却替他冒风险,差点死去。遇刺,那是说着玩的吗?不行,要找贾小四要些好处。张宁无声自语,决定出宫就去一趟东厂。
朱祁镇想了想,扬声道:“景奕,进来。”
在廊下侍候的沈景奕应声推门而进,一双眼睛先瞄张宁一眼,见他身上没有绑那条满是血迹的白布,不禁有些奇怪,他不敢问,飞快低下头恭顺地道:“陛下。”
“给张卿端杯茶来,然后去一趟东厂,就说朕要亲自审问曹吉祥,让小四押他过来吧。”
“是。”沈景奕一点不含糊地去倒杯。
倒是张宁有些不解,倒茶的事可以让别的小太监去做,或者让别的小太监去传话,为什么两件事都得沈景奕去做呢?
看着沈景奕将一杯温热刚好的茶放在自己面前,张宁似有所悟,他是接替贾小四,侍候皇帝饮食起居的那位吧?
沈景奕动作轻柔地放下茶盏,飞快出殿,赶去东厂了。
朱祁镇似乎看出张宁的疑惑,道:“朕也是刚发现,景奕泡的茶刚刚好,所以特地让他有昭仁殿侍候。”
一杯简直的茶能泡得刚刚好可不简单,沈景奕不是下过一番苦功,就是拜宫中哪位老太监为师,学了一手绝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