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郎君确实领军到了,在李楷固这向导的引路下,出复杂山道,豁然开朗,滨白狼水,顺水而上,悄然摸到了柳城西南。
只不过出了些意外,有人捷足先登了,周军旗帜在柳城南边冒头之时,星罗于城池外边的契丹人已然乱了
率一队骑卒,奔上柳城西南三里外的一座小山岗,向下张望。不远处,契丹汗庭的“安宁”与“和谐”已然被彻底打破,数千凶悍的骑兵,正分为西、北方向,强袭契丹部民。
铁骑席卷而过,人嚎马嘶,牲奔畜逃,柳城的契丹人尽是大敌突至的茫然无措,除了无谓的哀嚎受戮,再无其他反制手段。
倒有些契丹男人操起刀兵抵抗,想要等待城中李尽忠率军,带领他们抵抗袭击。然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可汗已经死了
在城中契丹胜兵未出动前,外边的袭杀迅速地演变成一场屠杀,当然,即便出击了,仅凭城中拿点人马,纵使精锐,面对数千敌骑,也难有作为。
元郎君纵目远眺,眼睛睁得老大,望着北边冒起的大火。虽是冬季,但柳城外边可不缺燃物,迸烈的火焰散发着耀目的亮光,蔓延,吞噬
“是突厥虎师!”元徽身边,注意到元郎君的意外之色,乌勒很是肯定地对他说了声。
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元徽嘴里嘀咕一句:“突厥人竟然抱着和我一样的心思,这倒是巧了。其路遥,动作只怕还在我前面。虎师,也不知是否为那默啜亲自统军?”
“都督,您打算怎么办?”李楷固有些急不可耐地问话了,盯着远处张扬肆掠的突厥骑兵,表情间露出了些狠意。
转头瞥了他一眼,元徽问道:“你觉得本将该如何用兵作战?”
被元郎君那冷冽的眼神一瞄,李楷固身体一绷,脑袋一清,上涌的热血凉了下来。一时激动,竟忘了此行目的。
元徽此行领军前来,一路吃了不少苦,也算尝遍了逆时行军的艰苦,本来要干就是突厥人正在做的事。
虽然好奇突厥骑兵何以至此,但心中甚喜,他压力大减。至少,他出奇兵的风险,在突厥人的“帮助”下,已然降至最低。
“高举本将大旗,骑兵在前,步卒在后,攻南面,与突厥人避开!”没有多少犹豫,双目中冷芒一闪,元徽发下出击命令。
转身回到早已摆成攻击阵势的步骑军队中,元徽也没再说什么鼓舞士气的废话,引着军兵冲杀而去。
在柳城西北面,金边大纛下,头顶汗鍪,身披坚甲,突厥可汗阿史那默啜果真亲临。手精便马鞭,坐在马上,淡定地欣赏着麾下虎师的表演,嘴角带着点浅浅的笑意,看起来颇为自得。
默啜这几年,缩在突厥王庭,排除异己,轻松摆平了国内的反对势力,其后便苦心孤诣,发展势力,突厥实力有所恢复。
对大周,则通过蛇灵那条线,密切关注着。大概是三年前被打痛了,对南侵有所迟疑,故默啜领军北向,大掠九姓铁勒,所获不小,既壮大突厥实力,又巩固了默啜的地位。
当然,作为一个素有野心且好战的人,又为突厥可汗,默啜怎么可能永远按捺住南下的。事实上,今岁三月素罗汗山之战,周军大败之后,默啜就有动兵的意向了。
当时便派心腹将领哈日勒率一支突厥鹰师西移陇右,兵临凉州,意图讨点便宜。然而吐蕃并无与大周战争扩大化的意思,双方迅速地坐到了谈判桌前,一下子让默啜的算盘落了空。
直到营州之乱,李尽忠起兵,有两个选择摆在了默啜面前。一条如蛇灵遣人劝说的那般,南下一齐进攻大周,内外合力,瓜分大周
那极具诱惑力的前景画卷,被阿波大干阿史那元珍戳破了,其后默啜便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东掠契丹以肥己身,同时遣使神都,向武曌要安置在河曲数州的突厥降户以及粮食、种子、农具、铁器等战略物资。
既可交好大周,缓解对立情绪,又可壮大实力,还能压制这些年势力日渐昌盛的契丹。在默啜看来,万里草疆,只需要有一个霸主,那就是突厥,是故他果断接受了建议,挥师向东。